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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4-2 一刀兩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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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4-2 一刀兩斷

蘇喬這問話一點都不客氣,更不給方子佩留有任何餘地,一針見血,方子佩回過神來不由一驚。

“軟禁?我——我沒有那個意思。”他好像陷入了某種認知上的混亂——蘇喬和白君琰都知道,方子佩不可能把莫清硯關起來,可是他現在在做的事就是把莫清硯困在鳳臺,利用莫清硯對他的、他毫不知情的情意,把莫清硯囚禁了起來,囚禁在這遠離江湖的地方。

江湖動蕩,多事之秋,他認為他在保護莫清硯。

“你當然不可能軟禁他,”蘇喬起身走了兩步,走到亭子邊俯瞰腳底下這沈靜秀美的山脈和波瀾壯闊的海面,“因為你拿他沒有辦法。”

白君琰給自己面前的茶杯倒滿了茶水,註視著茶杯上的紋路,一言不發。

幾人周遭的靜謐被一個鳳臺弟子跌跌撞撞而來打破,他應該是一路跑過來的,到方子佩面前的時候汗珠一直往下滾,衣襟都被打濕了。

他喘著粗氣,嘴裏反覆地說:“二師兄!大、大師兄不見了!”

*

莫清硯當然不想傷害鳳臺的任何一個弟子,趁著兩個弟子不註意,點了他們的穴跑走了。他耳旁是熟悉的山風刮過的聲音,腳下是走了無數遍的路,面前也是春秋十幾載深深刻進眼底的景色。

可是他此時只想離開。離開之前像是要做個了斷,他決定去好好問一問那個已經長眠的人,憑什麽是自己——是自己來承擔他勃勃的野心。

莫清硯並不刻薄,但骨子裏也不是個柔軟的人,從不輕易認輸。他這輩子輸得最慘的一次就是先對方莫尋有了報恩的心,再對方子佩動了最真的情。

蕭瑟的風卷走了墳冢前祭拜的香灰,石碑前放著大大小小的幾盤果子,都是方莫尋生前愛吃的,莫清硯靜靜看著。

他來的路上心裏還算平靜,到了墳前看到那塊新的墓碑,碑上一行字卻將他心底僅剩的一點平靜碾碎。他想揮劍毀了這個碑,這座墳,如果可以他也想讓這個人重新死一次,死在自己手裏,那樣他或許就能替自己找一個絕望和癲狂的理由。

“從小到大我那麽多次——那麽多次,想真的信奉一回一日為師終身為父,你卻指責我不成體統。”

莫清硯竭盡全力讓自己穩穩站在墳前,而不是歇斯底裏地掘開方莫尋的墳墓質問他。

“原來我就算是你的骨肉,也不能真正成為你的兒子。我努力把每件事都做好,我努力的成為一個優秀的鳳臺弟子,我甚至放下了你殺害我父母的仇恨,不敢問不敢要,時至今日我都不知道為什麽!不知道我一生是為何而活……”

他止不住地顫抖,指著墓碑中間那幾個字,幾乎咬碎了牙齒,聲音嘶啞:“你是不是覺得很可笑,我就那麽輕易地被你丟掉,又輕易地被你找回來,你殺了他們的時候他們甚至還求你好好待我。

“可你才是我父親啊!”莫清硯最終拔出了劍,劍出鞘的聲音冷冽地穿過風,回蕩在山谷裏。

“現在我知道我為什麽放下了仇恨,是因為我不會反抗……我害怕我會像父母那樣死去,沒有掙紮就死去,我的恐懼戰勝了仇恨,我也害怕你會因此對我心存芥蒂,我想要得到你的肯定,我把它當做是我餘生唯一的籌碼……

“可你從頭到尾都不要我。”

他的嘴角浮現一絲笑意,冰冷刺骨,令人生寒,更加冷漠地說:“那他憑什麽對我這麽好?從小到大他護著我,替你寵著我,處處偏袒我!他好到讓別的弟子都嫉妒我。

“方莫尋,我從來不知道我可以如此的恨你,可以像今天這麽恨你!我以前不敢恨你,因為我一無所有,後來我不敢恨是因為你是方子佩的父親!”

“但是現在我恨你,恨你如此冷血如此自私!我更恨你讓我成為他的哥哥!我得到的所有的愛全都是因為他的責任你交給他的責任!”他終究沒能控制住手中的劍,話音未落那墓碑上就攔腰出現了一道劍痕。他擡起手想要揮下第二劍,橫空出現的另一道劍光攔住了他,震得他虎口發麻,險些丟了春辭。

他擡起頭,看見方子佩執劍站在他面前,眉頭緊皺,面色凝重。

“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麽?!”方子佩問他,像是覺得語氣不好,隨之又壓低了聲音:“這是爹的墳冢!”

莫清硯揮開他的劍,眼底突然迸發出他從未見過的恨意,“我爹十幾年前就死了。”

方子佩怔在原地,握著劍柄的手不可抑制地顫抖了一下。

“方子佩,躺在裏面的這個人,當初帶我回來的場景你沒見過吧?”莫清硯的視線已經模糊,沒辦法看清眼前的人是以什麽樣的表情看著如此狼狽的自己,他來不及想也無暇多想。冷笑兩聲,拖著劍往前走了兩步:“我爹娘給我收拾好行裝送我出門,來不及說完叮囑的話就被一劍洞穿了心口,就在我的面前。”

“別說了……”

“這就聽不下去了?他對我做的這一切你不覺得太殘忍了嗎?!方子佩,這是你爹,他沒有哪一刻是真心為了我,從來就不是真心為我……我爹早就在十幾年前因我而死了!”

春辭劍在地上劃出一道深淺不一的痕跡,莫清硯站在方子佩面前,從他眼裏看到憐憫和痛苦,卻看不到其他的情緒。

於是他緩緩擡起手中的劍,閉著眼睛狠狠地朝自己的衣擺砍了下去。他已打定主意,這一劍便要將過去種種全都斬斷。

——但隨後並沒有意料中衣料撕裂的聲音,只有方子佩咽進喉嚨裏的一聲呻 | 吟,莫清硯猛地睜開眼,被眼前的景象驚得陡然松開了握劍的手。

方子佩的前臂上突然多了一道觸目驚心的劍傷,深可見骨。傷口不斷往外冒血,莫清硯扔了手裏劍撲到方子佩面前,他低頭想撕一塊布給他纏住傷口,手卻一直顫抖根本使不上力。

“你這是做什麽!”

“別、別……”方子佩痛得說不出完整的話,只能用另只手抓住了莫清硯的手腕。那血肉之下是白骨,莫清硯看得一清二楚,他掰開方子佩鉗住自己的手,雙手用力從裏衣撕下一塊布條慌亂地纏上那道駭人的傷口。

他的手很抖,眼裏還有淚落下,最後怎麽都打不上結。方子佩又把他的手握在手心裏,看著他放慢了自己的呼吸,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沒有那麽痛。

“我沒事。”他說。

“如果我今天砍廢了你這一條手臂!你讓我怎麽……”莫清硯一邊搖頭一邊跪倒在地,他語氣裏有種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劫後餘生的意味。

“皮肉傷而已……”方子佩想安慰他,彎起嘴角笑了笑。

“你瘋了麽?”莫清硯問。

方子佩搖搖頭,看著莫清硯手裏的劍,輕聲道:“哥,我怕這一劍下去,你就與鳳臺再無瓜葛……我也怕你傷了自己,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麽,又攔不住你。哥,對不起。”

莫清硯楞住。從方子佩嘴裏出來的話無疑在他心裏掀起千層浪,他所有的愛恨在此刻都顯得那麽多餘。可他知道,這一切的愛與恨都是因為方莫尋的安排,而方子佩絕不會辜負方莫尋所托,即便是他已經死了,方子佩也在竭盡全力地保護自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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願天下有情人終成兄弟(殺瘋了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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